《诗经·邶风·绿衣》主旨

时间:2017-02-07 03:34:25
染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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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诗经·邶风·绿衣》主旨

  在近代,《绿衣》往往被视为“悼亡诗”的鼻祖,但从汉以降,直至清代,诸多经学大家都提出了与此相异的“庄姜伤己”说。所谓“诗无达诂”、“诗无通诂”,笔者尝试从古代服饰、行文风格、创作手法等方面加以分析,结合诸说,择善而从,希图评判出一个更具合理性的主旨。

  一、古今主旨分歧

  《绿衣》的主旨分歧,主要是从近代开始,闻一多将“绿衣”理解为妇人所作之衣,在《风诗类钞》中说:“《绿衣》,感旧也。”在此,情感仅为“感旧”,而非“悼亡”。闻一多认为“无I”的主体是诗中的女子,而丈夫又“思古人”,故认为“妇人无过被出”,兼以诗末“实获我心”,也就推断出“非其夫所愿”的文意。

  但是,在余冠英《诗经选译》中,他将主旨概括为“悼亡”,虽然也提及可能为“生别”。他说:“诗人睹物怀人,思念故妻”。程俊英在《诗经译注》中,则采取将闻一多先生和余冠英两说并录之法:“这是诗人睹物怀人思念过去妻子的诗。这位妻子,到底是死亡或离异,则不得而知”。

  然而,此前经学家多将《绿衣》主旨视为“卫庄姜伤嫡妾失位”。无论《毛诗序》、《毛诗笺》还是《毛诗正义》,都将作者归为庄姜。从汉至唐,“卫庄姜伤己”都是一流经学家的观点。其后,朱熹也理解为“庄姜闲而失位,故作此诗”。直至清代,方玉润在《诗经原始》中《绿衣》的开篇就题为“卫庄姜伤嫡妾失位也”。面对纷纭众说,究竟如何取舍,笔者将从多角度加以分析,以求《绿衣》的合理主旨。

  二、从古代服饰看《绿衣》主旨

  前已提及,郑玄、朱熹等人认为《绿衣》是在描述对礼制的僭越,而作者是庄姜。那么,《绿衣》中存在“妾以贱陵贵”吗?

  首先,可从先秦服饰的颜色出发加以考察。对于“绿兮衣兮,绿衣黄里”,方玉润在《诗经原始》中说:“今间色为衣,而见正色反为里,而隐以兴妾蒙宠而显,夫人反见疏而微”。关于“正色”,孔颖达疏引皇侃曰:“正谓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五方正色也”,“间色”,指两种原色混合而成的颜色,例如绿、红、碧、紫。先秦在服饰上,强调“正色”与“间色”之分。《礼记》有云“玄冠,綦组缨,士之齐冠也。缟冠,玄武,子姓之冠也”,强调不同身份者在服饰颜色上的区分。同时,《绿衣》中“绿衣黄里”与《礼记》玉藻篇的“以帛里布,非礼也”相似,前者是以颜色之辨来说违礼,后者以材料来加以阐述。绿色作为闲色,反而为衬里,黄色是正色,却成为外部服饰之色,内外、正间颠倒,以此隐兴“妾以贱陵贵”,有其合理性。

  第二章的“绿兮衣兮,绿衣黄裳”,则在说上下关系颠倒。《礼记》玉藻篇有云,“衣正色,裳间色”,“绿衣黄裳”是隐喻“妾以贱陵贵”,正如方玉润所说:“间色之绿今为衣,绿而在上,正色之黄反为裳而处下,以兴妾蒙宠而尊,夫人

反见疏而卑”。

  第三章的“绿兮丝兮,女所治兮”,也存在颜色问题。《颜氏家训?慕贤》中说“墨翟悲于染丝,是之谓矣”,方玉润注解中也提到“墨子悲丝”,指丝线本身素洁,但一经染色,成为了绿色这种杂色。“女所治兮”中“女”应训为“汝”,指卫庄公既以庄姜为妻,又何苦将素洁之丝染成“绿色”这一间色,前贵后疏。

  末章,诗人以“兮兮”开头,有其深意。《礼记》玉藻篇有云:“振不入公门”,《礼记译注》解释为:“以其可以露出人体的轮廓”。因此,单有违礼制。此外,“”是暑服,却面临“凄其以风”的秋冬,如班婕妤秋扇捐箧,喻指庄姜见疏而微。

  三、《绿衣》主旨的综合评判

  从创作手法来看,《诗》有“六义”,其中“赋、比、兴”的运用,极为广泛。如《诗?卫风?氓》中以“桑之未落”、“桑之落矣”为兴,同时兴中含比,暗喻女子未嫁与嫁后的情况。而在《绿衣》中,也存在“兴中含比”,“比”的运用,直接与《绿衣》主旨相关,表达对“妾以贱陵贵”的批判。

  从为文风格上看,《绿衣》也非男子悼念亡妻之作。首先,正如清人姚际恒所说,“数篇皆妇人语气”,处处以“衣”、“丝”为兴,此类事物直接与女子相关。同时,“我思古人,实获我心”也似女子口吻。此外,《诗》的一个重要特点是“怨而不怒”,而以“卫庄姜伤嫡妾失位”作解,就能解释“我思古人,实获我心”之句。即便自身见疏,要以诗刺庄公,在篇末还是留下一句“我思古人,实获我心”。

  结语:流传千余年的“庄姜伤己”说,无论是从《礼记》中关于古代服饰的规范来看,抑或从行文风格、作者的写作手法观之,都有其合理性。《诗?邶风?绿衣》不是“悼念亡妻”之作,庄姜“伤嫡妾失位”之旨,更为合理。

  四、原文

  《诗经·邶风·绿衣》

  先秦·佚名

  绿兮衣兮,绿衣黄里。

  心之忧矣,曷维其已?

  绿兮衣兮,绿衣黄裳。

  心之忧矣,曷维其亡?

  绿兮丝兮,女所治兮。

  我思古人,俾无訧兮。

  絺兮绤兮,凄其以风。

  我思古人,实获我心。

  五、【译注】

  绿衣裳,绿色面子黄色的里子。我心里忧伤,什么时候才能停止!

  ①衣、里、裳:上曰衣,下曰裳;外曰衣,内曰里。

  ②曷:何。维:助词。已:止

  六、【赏析】

  文学,悼亡诗作为诗歌的题材应该始于潘岳,他本来就是写哀伤诗的高手,悼亡诗在他手中已经成熟。此后,悼亡诗几乎历代皆有,其中最为的属唐代诗人元稹的《遣悲怀》三首。宋代苏轼的'《江城子·记梦》,悼念亡妻,更是泣人泪下。明代吴梅村为悼念亡妻而写的《追悼》,也是一首情真意切的好诗。追朔其源头,《绿衣》应该是悼亡诗的始祖。

  绿色的衣服,黄色的衣里,诗人反复吟唱“绿兮衣兮,绿衣黄里”,表明他不止一遍地在翻看亡妻的衣服。所谓物是人非,那些沾染着故人体温的衣服还在,而人却永远地离开了,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大概就是物是人非带来的吧。“心之忧矣,曷维其已”,对妻子的怀念不会停止,心中的忧伤就摆脱不了。

  第三章写诗人想到妻子平时对他在一些事情上的规劝,使他避免了不少过失。第四章说天气寒冷之时,还穿着夏天的衣服,自己还没有养成照顾自己的习惯。他深深觉得妻子是其他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。所以,他对妻子的思念,他失去妻子的悲伤,都将是无穷尽的。

  七、扩展阅读:邶风简介

  在《国风》中,《邶风》的风格是很独特的,《孔子诗论》第二十六简云:“《邶柏舟》,闷;《谷风》,鄙。”第二十七简云:“《北风》,不继人之怨。”

  邶是武庚的封地,让纣王之子仍管理殷商之民,其官僚所属,特别是乐师之属也当为其旧。这群人目睹了殷商覆亡这天坼地崩的巨变,也清醒的知道其灭亡的原因。于今又见武庚之乱政,其亡国的深悲巨痛,回天无力的种种忧愤,化而为诗,自然就别具一番低回忧戚之情,吞吐绵缠之貌。至于诗中出现之卫国之邑名如漕者,《击鼓》“土国城漕”,《泉水》“思须与漕”,或因其地为殷之旧地,信手叙及,或因其时之漕地即是邶邑,到“三监”灭后方并入卫国,或为乐师以卫之游人嫁女之口吻抒情时所及,不必胶柱鼓瑟。

  《邶风》十九篇,主题非常丰富。《柏舟》《绿衣》《燕燕》《日月》《终风》,悼念之诗也;《击鼓》《雄雉》《泉水》《北门》《北风》,怨战乱之诗也;而《式微》《旄丘》通过外将内官苦乐不均,朝廷不恤国事,离心离德,揭示了邶破败的原因;《谷风》则借怨妇之口另有所托;《凯风》颂母;《简兮》颂乐师;《静女》颂和谐之婚姻;——只这后三首有些亮色,如暗夜之灯光。——《新台》抒遗憾之情;《二子乘舟》抒别情。可以看出,《邶风》主要是歌唱在外侮下衰败的苦难现实,也深刻揭示了衰颓的原因。整个《邶风》中各类主题的诗歌编排得错落有致。以五首悼亡诗开头,恐不仅是对亡人,更是对邶衰亡的哀悼!所以,与其说《邶》、《鄘》、《卫》是随意编的,我宁相信这是乐师精心的编排。不将三诗合为《卫风》,正透露出乐师坚守周礼的浓浓的怀旧情结,就如同《唐风》不叫《晋风》一样,更彰显了周文化的博大与宽容。

  八、扩展阅读:名家点评

  朱熹认为:“庄公惑于壁妾,夫人庄姜贤而失位,故作此诗,言绿衣黄里,以比贱妾尊显.正嫡幽微,使我忧之不能自己也”

  之媐、之时、之智、之归、之报、之思、之情,曷?曰:重而皆贤於其初者也。以色喻於礼。《孔子诗论》

  “《绿衣》四章,章四句”至“是诗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绿衣》诗者,言卫庄姜伤已也。由贱妾为君所嬖而上僣,夫人失位而幽微,伤已不被宠遇,是故而作是诗也。四章皆伤辞,此言“而作是诗”及“故作是诗”,皆序作诗之由,不必即其人自作也,故《清人序》云“危国亡师之本,故作是诗”,非高克自作也。《云汉》云“百姓见忧,故作是诗”,非百姓作之也。若《新台》云“国人恶之,而作是诗”,《硕人》云“国人忧之,而作是诗”,即是国人作之。各因文势言之,非一端,不得为例也。○笺:“绿当”至“吁骄”。○正义曰:必知“绿”误而“褖”是者,此“绿衣”与《内司服》“绿衣”字同。内司服当王后之六服,五服不言色,唯绿衣言色,明其误也。《内司服》注引《杂记》曰:“夫人复税衣褕翟。”又《丧大记》曰“士妻,以褖衣”。言褖衣者甚众,字或作“税”。此“绿衣”者,实作“褖衣”也。以此言之,《内司服》无褖衣,而《礼记》有之,则褖衣是正也。彼绿衣宜为褖衣,故此绿衣亦为褖衣也。诗者咏歌,宜因其所有之服而言,不宜举实无之绿衣以为喻,故知当作褖也。隐三年《左传》曰“卫庄公娶於齐东宫得臣之妹,曰庄姜”,是齐女,姓姜氏也。又曰:“公子州吁,嬖人之子。”是州吁之母嬖也。又曰:“有宠而好兵。石碏谏曰:‘宠而不骄,鲜矣!’”是州吁骄也。定本“妾上僣者,谓公子州吁之母也。母嬖而州吁骄”

《诗经·邶风·绿衣》主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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